最後的情書[To 楓]

　　給親愛的你。

　　這是屬於你和我的回憶。我仍想自私地保有它，即使是在我已離開了人世間
        的現在。

　　我相信一定是這樣的。

　　因為我忘不了你。

　　我知道，你一定會一邊哭一邊看這封信的，對不對？

　　請你放聲大哭吧。如果我的生命，那存在你回憶中的部份，依然不能讓你的
        思念有任何溫暖救贖的話，那麼，就請你用淚，去溢滿在你心底，每個想念我的
        夜吧。

　　相信我，我一定會感覺得到的。然後，我也會讓充滿著相同思念的我的淚
        ，化做夜裡無限的繁星，在每個你抬頭仰望星星的夜晚，給你靠近我的感覺。

　　只有我，溫暖的感覺。你知道的。

　　在你看信的今天，應該是我們相戀滿三週年的日子吧；雖然，我們在一起的
        時間，只有短短的兩年而已。

　　不過，對我來說，那段日子，是在我簡短的生命當中，唯一燦爛過的時刻。


　　所以，親愛的，我很感謝你。謝謝你讓我那顆脆弱的心曾經溫暖過。

　　在我寫這封信的前一個晚上，是日劇「戀人啊」重播播出完結篇的時候。

　　那是我一直渴望看到的一齣連續劇，因為劇中的女主角愛永，有著和我相同
的宿命。

　　對我們來說，一個盼不到明天的宿命。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不向命運低頭的，因為有你愛著我。就像航平一直心疼
著愛永一樣。

　　雖然結果並不能盡如人意。

　　我還記得，那天我為了看不到重播的完結篇而生氣。

　　「我沒多少時間了啊...為什麼上天連我最後的一絲小小的願望都要剝奪呢
？」我哭喊著，歇斯底里地發著脾氣。

　　你只是緊緊地抱著我，什麼話也沒說。

　　我雖然知道我是無理取鬧，但我怎樣就是無法釋懷。我已經錯過了一次認識
和我有著相同未來女孩的機會，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尤其是在最後她要安排明天的時刻。

　　我想知道，一個已經預知了自己未來的女孩，是要如何延續她在情人心中的
影像呢？

　　因為那也即將是我和你在宿命來到的那一刻，能在你想念我的心房中，鐫上
我最美容顏的辦法。

　　我很自私的，對不對？

　　寫到這裡，我的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雖然我知道，在你看這封信的同時
，我應該是早就沒了感覺的。

　　可是我就是忘不了你啊，親愛的。

　　時間漸漸地過去，我終究沒看到最後的結局。

　　冰冷而黑暗的夜，給人一種平息心境的感覺。我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望著窗
外灰暗朦朧的月影，不禁啜泣起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看，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自私和任性。

　　你還是只緊抱著我，用你的體溫溫暖著我寒冷的身體。

　　直到雨飄起來為止。

　　對了，在你聽到了細雨輕落在窗台外，和黑夜的景色形成了共鳴的同時，你
放開了緊抱著我的手，讓我慢慢地躺回床上，幫我蓋\好被子，對我說：「等我
。」

　　然後就消失在病房的門口。

　　親愛的，你知道在你不在的這二十三分鐘之內，我有多麼地害怕嗎？

　　害怕你就此離我而去。

　　後來這件事當然沒有發生。你在我焦切地盼望著你回來的時候，淋著滿身的
雨水回到了病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層層包裹的牛皮紙包，遞給我裡面包裝的兩
本書：

　　「戀人啊。小琳，對不起，讓妳久等了。我比較笨，也許\還有更好滿足妳
願望的辦法...可是我一時想不到...」

　　已經夠了，真的已經足夠了。

　　我抱著你大哭起來。

　　親愛的，我和愛永唯一不同的地方只在，她最後如願地成了航平的妻子，而
我卻從頭到尾都是孤單的一個人。

　　孤單的來，也許\也是孤單的走。

　　所以我很抱歉，因為我讓你在這一年之內，和我一樣都成為一個孤單的人。
只是，我在天，而你在地。

　　我很抱歉，給了你一個不完整的愛。

　　對不起。

　　在病房中昏暗的燈光下，我用一整夜的時間把兩本原著劇本小說看完。

　　你或許是不忍打擾我完成願望的喜悅，靜靜地待在我的身邊，只是默默地望
著我。

　　而當我看到「尾聲  最後的情書」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因為我彷彿看到了我即將來到的未來。

　　你緊緊地握緊了我的左手，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眼眶裡浮出了晶瑩
的淚\水。

　　我知道，你只是不忍觸動我內心深處那一條連往未來的心弦罷了，我知道的
。

　　夜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微晨的時候，才慢慢地停止。

　　而我也越來越覺得痛苦了。

　　親愛的，謝謝你在我最後一次見到初曦的時候，還能陪在我的身邊。緊握的
左手不曾放開過，溫熱的感覺由小指頭暖了上來，經過左手臂流入了我衰弱的心
坎當中。

　　就像航平一直珍藏著愛永小指頭的感覺。

　　我用右手揉著惺忪的眼，楞楞地望著窗戶外的遠方。

　　然後，我要求你給我一本信紙。

　　你只是訝異地望著我，「為什麼...」三個字隨即脫口而出。

　　親愛的，我相信現在你已經看過「戀人啊」了，不管是電視還是小說。

　　所以，你應該知道為什麼了。

　　但是當時得不到我任何回答的你，卻還是滿足了我的最後一個願望。

　　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因為我最後的愛戀，就寫在你現在所看的這封信上面。

　　我想要求你在我們第三個相戀紀念日的時候，才可以看這封信。而我相信你
也一定會答應我的要求的，對不對？

　　我覺得好累。

　　「謝謝你回應我這麼自私的愛。我用心愛著你，而能貫徹這份愛，使得此刻
的我身體雖已不行，卻還能感受到體內細胞所迸出的喜悅。」

　　上面兩句話是愛永最後給航平的信裡面，我認為最感動我的部份。因為，我
也是這樣的喜悅，在我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同時。

　　所以，我把它寫進這封信來。

　　親愛的，相信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喜悅。

　　我一直都是任性的，像個小孩子般一點也不成熟。

　　但是你卻一直無怨無悔，在我的背後包容著我的一切。

　　謝謝你。

　　天亮了，我花了一個半鐘頭的時間寫完了這封信。你也因為整夜陪著我沒睡
的緣故，累的伏在我的床邊睡著了。

　　只是你的雙手，還是緊握著我的左手不放。

　　我看著你，眼角終於氾濫出淚\來。

　　再怎麼緊握的手，還是有放開的時候啊...

　　輕輕地找了件外套替你披上，我倦極的身體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我拿起信封套，在外面註明了：

　　「給親愛的你。在下一個我們的相戀紀念日裡，

　　　　　　　　　　　　　　　再看這封信，好嗎？」

　　加上了最後這幾段附加的文字，我也要睡了。

　　待會兒我就要把我最後的心情封在這個信封中了。而如果我還能再聽到你說
話聲音的話，那我想一定是上天的憐憫吧。

　　也或許\再也聽不到了。

　　請你在看完了這封信之後，讓它隨著燃燒的火焰，陪著我的愛戀一起飄散在
風中吧。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而當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我們相戀滿第二年的日子。不偏不倚，正是一
月二十七日。

　　所以，最後我要告訴你：

　　親愛的，楓，

　　　　　　　　　我愛你。

　

※　　　　　　※　　　　　　※　　　　　　※

☆ 最後的情書[To 琳] ☆

　　給親愛的妳。

　　我愛妳，而且我想念妳；儘管我的今生今世，不會再有妳。

　　現在的時刻是清晨，微曦的陽光正透過薄霧，在妳的墓前灑下點點那存在我
記憶中，只屬於妳的溫暖；那種令我盈眶熱淚澎湃欲出的溫暖，此刻正一點一滴
        地，侵蝕著我對妳的思念，而我，卻無法停止。

　　無法停止。

　　無法停止對妳的愛戀。儘管是在妳已不在這世界上的現在。

　　妳知道的，我很笨拙，而且一點也不浪漫。所以，我很感謝妳；感謝妳在已
        到生命終點的時候，還能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因為那代表著，妳還記得我們曾經擁有的約定。

　　「妳的手...好冰冷喔。握緊我的手吧，永遠。」那是我在一個雪降的早晨
        ，牽著妳幾以凍僵的左手時，對妳所說過的話。

　　「這算是約定嗎？」妳甜甜地笑著，把一雙嬌小白晰的手掌埋進了我的雙手
        之中，然後在我的唇邊留下了妳慣有的感謝：「我不會放開你的手的。我會一直
        握著你，直到我不能再讓雙手活動為止。」

　　「我知道...未來的約定。」我抱起了瘦弱的妳，輕輕地在妳的頰上吻了一下。

　　親愛的，妳知道嗎？到目前為止，妳只犯過兩個錯誤。

　　第一個錯誤是，妳在最後的信中告訴我：「我從頭到尾都是孤單的一個人。
」

　　妳不是，當然不是。如果妳天上有知的話，妳應該會懂得我每天的想念，不曾間斷過。

　　所以，請妳不要再說自己是孤單的了，好嗎？

　　而另外一個錯誤是，妳即使不能再讓雙手活動了，卻還是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不曾放開過。

　　在妳生命盡頭的這一天，妳選擇了平實安詳的離開。

　　沒有痛苦，也許也沒有掛念。

　　清晨，我在柔和的晨光中醒來。第一個傳入我心房的感覺，是妳緊握著我雙
        手的冰冷感。

　　說雙手或許也不怎麼貼切，因為妳只是左手緊緊地握著我的右手不放；而我
，是兩隻手一起握住妳的左手的。

　　但無論是怎樣的姿勢，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

　　親愛的，妳終於還是走了。只不過，在妳的嘴角猶留有一絲笑意。妳的表情
        不再痛苦，我看到太陽在妳的臉龐綻放出絢爛的光芒。

　　屬於妳最美麗的笑容。

　　我楞楞地望著妳，望著我雖不願見到，卻也無法挽回的妳。

　　再也不能感受到我的溫暖的妳。

　　我並沒有哭出聲來，因為我記得妳曾經告訴過我：「楓，如果哪天你要為愛
        情流淚的話，我自私地希望你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流淚的...」

　　我必須承認，親愛的，在當時我一點也聽不懂妳話中的意思。

　　我只知道，妳也許不喜歡我流淚罷了。

　　所以，我一直等到現在才掉淚，在看了妳最後的信之後。

　　妳終於允許了我的眼淚了。一年來所有對於妳的思念，在今天得到了解脫。


　　真正的解脫。

　　親愛的，也許我到現在還是一樣的笨拙沒有大腦。

　　因為我竟然還想寫信給妳。

　　不過現在說這個也許太過於可笑了，因為我正在把對妳無窮盡的愛戀，化成
        字字句句，填滿這張信紙的每一個空隙。

　　和妳最後所用的信紙一模一樣，相信妳更能感受得到我的真心。

　　待會兒把它塞進信封裡，我就要把它和著妳最後的信一起寄給妳了。

　　藉著熊熊的火焰。

　　也許妳會在另一個國度裡笑著我的癡情吧。也或許妳會心疼著我這樣的愛戀
        ；也或許，妳再也聽不見我每個夜裡的呼喚了吧。

　　航平在愛永離開了人世間的現在，還珍藏著屬於愛永身體的一部份。

　　那左手的小指頭。

　　親愛的，我並沒有帶走妳的小指頭，因為我根本做不到。

　　那並非是我不愛妳，而是，我想完整地保有妳。

　　保有妳在我心中最美的倩影。

　　所以，我只帶走了妳最後看的兩本書：戀人啊。

　　戀人啊。

　　對，就是戀人啊。寫的是航平和愛永的幸福，同時，也是妳和我的幸福。

　　最後的幸福。

　　我很感激妳。妳給我的，並不是一個不完整的愛，而是一個只在遙遠的未來
        ，才能真正互相感覺得到彼此的愛。

　　而親愛的，妳不過是先到了那個未來罷了。

　　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並沒有太多華麗的詞藻來堆砌我對妳的想念；美麗的
        句子，往往構不成真正動人的篇章。

　　因為那太過膚淺，流於虛偽。

　　我愛妳，出自於我內心深處的感動；而如果妳知道的話，那就足夠了。

　　我相信妳一定知道的。

　　我望著兩本戀人啊，淚怔怔地掉了下來。書頁已稍微泛黃，封面依稀留有妳的影子。

　　妳巧笑倩兮的身影。

　　一起寄給妳吧，這兩本書。妳在另一個世界裡，不知道會不會寂寞？

　　一定不會的。我相信。

　　在未來每個繁星點點的夜空裡，我都會守候著妳的。

　　守候著妳的思念，守候著我的未來。

　　最後，讓我再一次輕喚著妳的名字，好嗎？

　　給琳。我親愛的琳。

　　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