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拿著海報，走向學校的大門，寒風除除吹來，我拉緊外套，加快腳步。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為聖誕節添上不少氣氛。可是我的心情有點沉重，並沒有為佳節的來臨而欣喜。

在校門貼上了彩色的海報，我凝視著「聯校聖誕舞會」幾個字，視線開始失去焦點。

「喂！」若晴不知在甚麼時候出現在我的眼前：「在看甚麼？」

「沒有。」我暫時收拾失落的情緒。

「看看，」她端正地站在我的面前，身體輕輕搖晃：「我這條裙子漂亮嗎？」

我笑了笑：「今晚一定能吸引不少狂風浪蝶。」

「我正有此打算，也許我今晚能找到我的白馬王子。」她笑得很媚。

「祝妳好運吧！」我向禮堂的方向走去。

「這間學校很大，設備看似很齊全......」她邊走邊東張西望；「名校果然不同凡響。」

今天是社會服務團舉行聖誕慈善舞會的大日子，今年的舞會假座於主席韓宇宙的母校。雖然我不是負責統籌聖誕舞會，但身為職員之一，我有義務提前到來，幫忙佈置場地。若晴也一反常態，自動請纓前來幫忙，但實際上她只想看看這所名校的帥哥。

「妳今晚真的當劉然的舞伴？」她問。

「想不到這個大情人這回如此認真，誓要娶得美人歸，今晚他會有甚麼表示？」她一副有好戲上演的樣子：「以他的性格一定不會純粹要妳當他的舞伴，他會不會......」她揚揚眉，瞟了我一眼。

「妳想說甚麼？」我沒好氣的：「妳以為他會把我灌醉，然後帶我到禮堂的後台，先姦後殺？」

她快樂地笑起來：「有這個可能。」

「恐怕要讓妳失望了，今晚沒有任何酒精成份的飯品供應。」

「噢！可惜可惜。」

「妳可以自費買幾枝XO回來。」我走進禮台，又拿起了「洗手間」的指示牌，打算到處張貼。

「今天我們打扮得這麼漂亮，還要貼這些『洗手間』標記，實在太不像樣了。」

「我早已警告過你別自討苦吃，這裡可沒有帥哥。」

「是的，連最看得上眼的十優狀元也心有所屬了。」

她又要揭我的瘡疤了。我假裝沒有聽到。

「妳猜韓宇宙會不會帶同他的女朋友出席？」

我的心一沉，手中的紙也給我抓緊了。我不要看見他的新女朋友。

「我倒想看看他的女朋友怎樣漂亮，能使他移情別戀。」她又說。

我再擠不出半點笑容。我不要看到韓宇宙的女朋友,不論她是不是比我漂亮，我都不想看到她。

「幹嘛？」若晴發現我臉色有變：「妳還掛念他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仍掛念他，但我對我的初戀還沒有釋然。我不甘心,我無法面對自己的失敗，我無法接受初戀男友從未喜歡過我的事實。我不要看到韓宇宙的新女朋友，這是一個太大的諷刺，對我的初戀的諷刺。

我怎會沒想到我會在這個舞會中遇見他的女朋友？若想到這點，我一定不會參加。

「宋凝.......」她拍了拍我。

「我想離開。」

「妳永遠只會逃避。」

不錯，我只會逃避，逃避自己的失敗，逃避向簡亦海解釋清楚，我沒有勇氣面對現實。

「算了吧！我真的不想跟他的女朋友見面......」我懇求的看著她：「讓我走......」

我轉過身，折返禮堂,打算交待清楚便一走了之。怎知道一轉身，便跟劉然撞過滿懷。

「凝......」

「我不舒服，」我先發制人，「我要回家去。」

「妳怎麼了？」

「不要相信她，」若晴竟然正氣凜然地出賣我：「她只是害怕看到韓宇宙的女朋友。」

劉然皺眉，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我,我只好無奈地迎著他的目光。

「劉然，本來我很討厭你這個人，」若晴拍了拍他：「但現在我們化敵為友，我支持你追求宋凝，我一定會替你抓著她，不讓她逃脫......」

「梁若晴！」此刻我真想將這個人碎屍萬段。

他輕輕地嘆口氣，向那討厭的人苦笑，然後瞅了我一眼：「韓宇宙今晚沒有舞伴。」

我恍然大悟，歉意地看看他，有點窘：「我......去貼指示牌。」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

「那麼，請妳不要違背諾言，無論甚麼原因，妳今晚也是我的舞伴，不要不辭而別。」說罷，他轉身走遠了。

「我想吐。」若晴吃吃地笑起來：「他的眼神使我毛骨悚然。」

「請閉上尊嘴！」

真不知道走了甚麼霉運，竟認識到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朋友！

所以我不敢向她透露簡亦海的事，否則她不知會對我們的「亂倫」，會有甚麼評價，又會鬧出多少麻煩。

舞會在八時正開始，我站在校門幫手查票。

入夜後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穿著長裙的我更覺寒冷。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參加舞會，但恐怕我也會因這此舞會而病倒。

「妳進去吧！」韓宇宙走過來接過我的電筒。

我的體內流過一陣很複雜，很奇怪的暖流。

我看了他一眼，今晚他穿得很平凡，一條西褲，一件恤衫，再加一件外套，卻很整齊、很出色我以前就是喜歡他的整整齊齊，穩重體貼。

「你不用進去主持大局嗎？」

「待會兒我會進去。」

我點點頭，想說甚麼，可以我還沒有開口，韓宇宙突然定睛地看著我身後的方向。

我下意識地轉過身，立刻看到職員會的其中一個職員？袁天藍。她今天很帥，並沒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樣穿著裙子，她一身中性的打扮，顯得比平日更有個色，更具吸引力。我心裡不禁喝采。

可是當我看到她身後的男孩子，我的喝采聲卻在剎那間停止了。

我竟然看到很久沒見的簡亦海。

「嗨！」袁天藍跟宙打招呼，卻沒有看我一眼，她一向不喜歡我。

「很久沒見了！」我對簡亦海說。我跟他已有一個月沒有聊天了，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

袁天藍好奇地打量著我們，看來她不知道簡亦海就是我的哥哥：「我們進去吧！」她很自然地挽著海的手跟他並肩走開了。，

他們有甚麼關係？袁天藍是海的女朋友？他不是喜歡「小白」的嗎？為甚麼又要跟袁天藍約會？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有被欺騙的感覺。我一直以為我哥是癡情種子，會愛上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子，但看來我對他的評價實在太高了。

枉然我為他擔心得茶飯不思，以為他會為「小白」變得很憔悴。唉！我只是在自作多情而已。

劉然卻在這時迎面而來：「凝。」

「今晚妳是他的舞伴？」被我忽略了的韓宇宙突然問。

「是,你的舞伴呢？」我明知故問：「你的女朋友會來嗎？」

「她父母不准她夜歸。」

我應了一聲，跟劉然走遠了。

「妳今晚很漂亮。」我早已料到他會這樣說。「跟我挺匹配。」

我敷衍地笑了笑。

「今晚不要再敷衍我，知道嗎？」他認真的說。

我瞪著眼，擺出一副你想我怎樣的模樣。

「挽著我的手。」

這個人，真的得寸進尺！我暗地裡苦笑，算了吧！我有職業道德，既然答應當他的舞伴我，一定會很稱職，況且我沒有心情跟他爭論。

我挽著他的手。

「多謝合作！」他咧嘴一笑，標準的大情人笑容。

說實話他，比韓宇宙英俊十萬倍，我為甚麼不喜歡他？愛情這回事真使人摸不著頭腦。

我跟他走進禮堂，台上正有樂隊表演，輕快的結他及鼓聲響遍整個禮堂，我終於感受到節日的氣氛了。

「跳舞？」

我搖搖頭：「我不懂。」

「不用懂？看！」他指了指禮堂中央的年輕男女：「他們只是在手舞足蹈。」

「所以難看死了。」

「不打緊啦！來？」他拉著我走進「舞池」。

起初的時候，我真有點尷尬，但很快便習慣了這裡的氣氛，自然地跟著節奏手舞足蹈起來。

整個晚上，劉然拉著我穿梭於禮堂中。因為東道主是他的母校，他遇到不少舊同學，很多人都直言不諱地問他，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但他竟然老不客氣地答：「是，我的女朋友漂亮嗎？」

起初我有點生氣，立刻解釋清楚，而且強烈地警告他，可是他屢勸不改，我也懶得分辯，讓那群不相干的人誤會好了。我只擔心認識我的人會誤會我是他的女朋友，更擔心舞會後，他仍然不肯死心，繼續找我麻煩。

簡亦海今晚很活躍，他不但跟袁天藍跳舞，還邀請了很多女孩子跳舞。他和袁天藍一樣，都是舞會的焦點。

可是我覺得今天的他有點冷，沒有甚麼表情，除了對著袁天藍外，他幾乎沒有笑過。

「以下的歌曲是劉然點唱給宋凝小姐，希望宋凝小姐能早日接受他。」臨時唱片騎師用磁性的聲音讀出點唱。

這使我從沉思中驚醒，頓時產生不寒而悚的感覺。

劉然伸出右手用，那情深款款的眼神看著我。

我不禁失笑，這個人！

我把手交給他，滑入舞池。

「幸好我今晚還沒有吃飯，否則一定吐個半死。」我實在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面對他。

這是一隻慢舞，他熟練地擁著我的腰，使我有一剎那的不自在。

「這是對我的誇獎嗎？」

也許今晚回家後，我該把劉然的每一句話都記在日記簿上，三十年後的我再看一定會捧腹大笑，還可以向子孫炫耀，可不是每一個少女都有一個大情人苦苦追求呀！

「是的，假若你這樣以為的話。」

「即是打算接受我了？」

我看了看他，認真地考慮。

劉然不失為男朋友的好人選，論樣貌，他比很多人英俊，而且懂得花言巧語，雖然有時真的有點老套，更喜歡死纏爛打，但跟他約會幾個月，未嘗不是一個好提議。

「怎麼了？」他問，卻胸有成竹的。

「讓我考慮一下。」

「好。」他笑笑,似乎以為我一定會答應他。

看來他很少被人拒絕，難怪他對我死心不息，因為我常常給釘子他碰。

我向環顧四周，忽然看見簡亦海正跟袁天藍翩翩起舞，他們剛好向我們這方向望，很不屑一顧的眼神。

我移開視線，心裡竟有不舒服，我不喜歡我哥跟袁天藍走在一起。我不喜歡袁天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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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結束，回到家中已經差不多一時了，我換個衣服，到浴室洗澡，然後泡了一個杯麵，拿到睡房吃。

今晚甚麼也沒有吃過，雖然大會有自助餐供應，但不知是心情欠佳，還是忙於應付劉然，我根本毫無食慾。舞會後，劉然提議去吃夜霄，但被我一口拒絕了，我情願回家吃杯麵，也不想耳朵受罪。

劉然的花言巧語雖然中聽，但並不耐聽。他的體貼入微能博得不少女孩子的歡心，但我並不是太欣賞。我還是不要因一時衝動答應當他的女朋友。

在我的心目中，簡亦海,甚至韓宇宙的地位都比劉然重要，我會在意他們，想念他們，但我幾乎沒有想念過劉然，沒有把他放在心頭。

幹嘛一切都事與願違，上天總喜歡作弄我？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不喜歡的人卻對我苦苦相纏。我希望得到簡亦海的親情，他卻給我愛情，不！也談不上甚麼愛情，簡亦海的女朋友是袁天藍，他根本沒有愛上我飾演的小白，何來愛情可言？

我吃了兩口麵,淡而無味。沒精打彩地放下膠叉，我向房中的電腦瞟了一眼。

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有玩ICQ了，簡亦海已經忘記小白了吧！

我坐在電腦前，不由自主地開動電源,又不能自已地啟動ICQ。看著電腦慢慢連線，ICQ的通訊名單出現了，我馬上把自己的帳號「隱形」，所有網友都不會知道我正上線。

我看到「朗」的名字在上線那一欄中，他已經回去了？沒有跟袁天藍再到甚麼地方去嗎？

看到「朗」的名字，我有點失望,更有點失落。我本以為他會傳送很多留言給我，追問我為甚麼不上線，追問我是不是很討厭他，可是他沒有，沒有留下一個留言。

看來小白在他的心目中，的確是一個無關重要的人，他根本不是真的愛上小白。

怎樣了？這不是我最想得到的了結嗎？我不是希望他忘記小白？那麼我為甚要失望呢？

突然,我覺得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心態。我究意想怎樣？難道我真的有嚴重的戀兄情意結？我對簡亦海的感情究竟屬於哪一種？

哎！我想大叫！

我望著電腦的顯示器，望著「朗」這個名字，心亂如麻。突然，「喔噢」一聲，電腦傳來了他的訊息，我嚇了一大跳，他發現了我？

我趕快用滑鼠按了訊息的標誌一下：

「請各位網友更新我的資料。」

我吐口氣，只是通知網友更新資料而已，他根本不知道我正上線。他還有心情更新自己的個人資料，看來一點也不傷心。

我很失望，準備關閉電腦，手卻不由自主地更新了他的個人資料。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欲抓緊匆匆，惜人去樓空，

愛也匆匆，恨也匆匆，

欲忘掉匆匆，卻每晚入夢，

匆匆太匆匆，匆匆太匆匆，

我欲抓緊匆匆，

無奈匆匆太匆匆。」

我呆住了，完完全全地呆住了。鼻子一酸，眼眶多了一層薄霧，淚水和匆匆一起在眼前打轉。

他還沒有忘記小白嗎？他不是只喜歡袁天藍一個？袁天藍不是他的女朋友麼？

他為甚麼要寫這首「匆匆」？他為甚麼要抓緊「匆匆」？他為甚麼不能忘掉「匆匆」？為甚麼？為甚麼？

其他人也許不明白這首小詩的內容，其他人也許感受不到他的感情，可是我能，我能明明他的感情，因為我也曾經嘗試抓緊匆匆，我也曾經有過「匆匆太匆匆」的無奈。我能明白他。

我瞪著電腦，心坎有一種複雜的感覺，似是感動，又似是悲慟，更似是強烈的遺憾。他為甚麼是我的親生哥哥？若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接受他，不會再有劉然，也不會再有韓宇宙，更不會再有袁天藍，因為「小白」和「朗」才是一對。

我喜歡他，我喜歡簡亦海。可是他是我的哥哥，為甚麼呢？

我寫的那首「匆匆」充滿無奈和感慨，我對過去始終不能釋然。

劉然寫的那首「匆匆」，瀟灑積極，一度搞亂了我的思緒。

簡亦海的「匆匆」，可說是萬千滋味在心頭，使人肝腸寸斷。

唉！簡亦海，你為甚麼是我的哥哥？

也許我該見他一次。因為害怕他不原諒我而隱瞞事實，欺騙他一生一世，讓他獨個兒感嘆匆匆，這是很自私的。或許看到「小白」後，他能讓匆匆溜走，他能釋然。

「也許我該為所有『匆匆』作一個了斷。」我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傳送這個訊息給他。

「妳終於上線了。」不知為甚麼，我好像聽到他那低沉而激動的聲音。

我皺眉，心裡不很舒服：「出來吧！我會給你一個完滿的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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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都要面對現實，以小白的身份去見簡亦海。我的心情很沉重，亦很緊張。待會兒看到他後，我如何把一切交待得清清楚楚？直接告訴他我就是小白，叫他死心，不要再意圖抓緊匆匆？還是婉轉地告訴他，我一直都希望他對我好一點，所以才故意以小白的身份跟他聊天？他會接受我的解釋嗎？

他知道我就是小白後，又會有甚麼反應？原諒我？還是恨我一生一世？

我的心緒很亂，但我已來到樓下的茶餐廳了，我跟他約好在裡面見面。

此刻，我逃跑的衝動，我這個人永遠只會逃避，真沒用！但這次不能再逃了，他是我哥哥，我不可以逃避他一輩子。

吸一口氣，我拉門而進，剛好看見坐在近門口卡位的簡亦海，他正緊張地抬起頭，跟我四目交集。我這穩重的哥哥也有焦急的時候，但我的心一定比他的跳得更快。因為他看著我的一剎那，使我覺得無所循形。

他發視我後，明顯地現出不耐煩的神色，相信他萬萬料不到，讓他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我這討厭的妹妹，真諷刺！

我凝重地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

「我約了朋友。」他下逐客令。

「我……知道。」

「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談，第三者不便介入。」

「我......」我有點尷尬。

「有甚麼事待我回家後再說。」

我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預備好的台詞也無法啟齒。

他看著我皺眉。

「簡亦海，我知道你很討厭我，從小到大，你也沒有真真正正地把我視作親生妹妹，甚至對我不屑一顧，但──」

「我不是討厭妳，」他打斷我的話：「有甚麼可不可以回家再說，我的朋友快要到來。」

「你覺得任何一個朋友都比我重要？」我酸溜溜的問。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已經沉不著氣：「我再說一遍，我從來沒有討厭妳，現在請你離開，今晚我要處理很重要的事。」

「我知道──你在等小白。」

他的不耐煩立刻被詫異和疑問取代了。

我靜默，不知怎樣解答他的疑問。

「妳認識小白？」

夥計前來問我要甚麼，剛好舒緩緊張的氣氛。

「檸茶。」

「小白要妳來？」他很失望，「她今晚打算爽約？」

我矛盾地看著他那深邃的眼睛。

我為他編織了一個夢，現在我又要親手把它打碎。

「你冷靜一點。」

「她為甚麼不來？」他的背脊向椅背靠：「由始至終，她根本不打算見我。」

「你很愛小白。」我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很糟的問題。

「應該由小白問我。」

我張開口，想告訴他我就是小白，可是話卻塞在喉嚨中。

我們都沉默著，我以為他會問我怎樣認識小白，怎樣知道他就是朗，或者問一些有關小白的事，可是他沒有。

夥計送上了檸檬茶。

「妳回家去。」

「我......」這是我最後一個機會。「你心目中的小白是怎樣的？」我差點想咬舌自盡。

「妳回家去！」他的心情不好，語氣很重。

唉！

我從袋中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了劉然的那首詩：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既知匆匆，留也無用。」

我遞給他，然後鼓起了最大的勇氣說：「小白對不起你，她不要當你的網友，也不要當你的女朋友，她只想當你的妹妹。假若你不能原諒小白的存心欺騙，那麼請把她的名字刪去。但你不能不原諒你的親生妹妹，朗！」

他激動地把那張紙扭成一團，一瞬也不瞬地瞪著我：「妳在說甚麼？」

「我......」我迎著他激動的線視，心慌了。我總算把話說完了，但怎樣安撫他？

「妳怎知道那首『匆匆』？」他壓低聲音，卻抑壓不了憤怒。

「對不起！」我站起來，我想逃，我不要惹他生氣，不要他恨我。

「坐下來！」他用冷冷的語氣命令我。

我站著不動：「對不起！」

他盯了我一眼，一手粗暴地把我拉下去。我的膝蓋撞向檯角，痛得差點沒哭出來。

「把一切交待得清清楚楚！」

我被把一拉，反而冷靜了，可是我不敢看他：「你已經猜到了。」

「我要妳親口說。」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充滿了被抑壓著的憤怒。

「我是小白，跟你在ICQ上聊天的女孩子。」我合上眼睛，預備承受一切，即使他要揍我一頓，我也不會逃。

可是我聽不到簡亦海的回應，他異常安靜，安靜得使我害怕。

我偷偷地抬起頭，瞟了他一眼，發現他也看著我，深邃的眸子反映出難以言喻的痛苦，像被最心愛的人出賣了，更像一個美夢給人澈澈底底地打碎了。

我情願他破口大罵，我情願他摑我一記耳光，也不要他這樣看著我。

「對不起。」我只能說這句話。

他自嘲地笑起來。

「哥......」

「我不是妳哥，不要叫我。」他站起來，聲音冷冰冰的。

「簡亦海......」

他不理我，逕自走出茶餐廳。

他恨我，我早已料到他會恨我。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愛也匆匆，恨也匆匆......」我苦笑。那幾首「匆匆」不但代表我們的心情，更預示了我們的結局。